吉达的夜色还没完全褪去,球馆灯光下那些细微的汗珠,灯影氤氲,像要蒸发掉所有情绪。沙特大师赛,半决赛席位争夺刚一结束,八强名单新鲜出炉。中国军团投下的重磅赌注,起初士气高涨,最后却没能换来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,谁都觉得惋惜。丁俊晖,赵心童,斯佳辉,常冰玉,一个个都是被球迷寄厚望的名字。全都倒在了决胜局或者关键局。留下来的,只有自己拍腿懊恼的动作和一地渴望。
今年中国参赛阵容,数量空前,有人觉得29名球员的集体大作战,必定有大收获。常冰玉从资格赛71人大战连闯五关,一路杀进正赛,艰难时的执着扛出来,他的五连胜本就给这次中国军团涂了最亮的一笔。赵心童手感爆棚,首轮“人形台球机”,五局局局推进,速度比火箭还快。丁俊晖打马奎尔,落后两局都能追,态度摆在那,逆转是家常菜。斯佳辉稳扎稳打,逼退对手,一时间中国四虎晋级16强。数据漂亮:破百、上手数、攻击成功率,全都有。看着首轮捷报,很多人甚至期待着半决赛提前上演“中国德比”。
下一轮,风向变了。丁俊晖起势凶,打到5-3,一只脚迈进八强门槛。拿着赛点,推蓝球一个失误,给霍金斯递了台阶,此后就再也挡不住。霍金斯穷追猛打,反抓三局带走胜利。赵心童,同样剧情。打到5-3领先,球迷弹幕疯狂刷屏,觉得稳了。第九局崩盘,握杆的手发抖,决胜局连失两颗关键红球,韦克林见缝插针,三枪带走比赛。常冰玉在奥沙利文面前,完全变了一个人。5-2时气势如虹,奥沙利文一旦追到5-4,中国小将在大场面经验上暴露短板。火箭果断提速,连续两杆破百追到反超。常冰玉最后一局甚至已经溃不成军,所有的高光,全都埋到了资格赛和前半场。
相似剧情,每场都在上演。斯佳辉对威尔逊,前三局被对手全面压制,好容易追近比分,下一局又被对方破百重锤。其实威尔逊状态,刚刚在上海大师赛决赛封王,头脑和手感都在高位输出,斯佳辉点滴努力,还是没能扛住从头追到尾的压力。不是不拼,拼只是一种结果,临门一脚的气场和细节打磨,显然是更深的功课。
球员状态起伏,不单是身体的事。丁俊晖出场后接受采访,说赛点时脑子一片空白。赵心童讲自己看到赛点手开始抖。心理压力不止来自对手,更来自身后对胜利的渴望。中国球员高强度资格赛,往往折损大量精力,正赛首秀又顺,胜利来的太容易,心弦反弹时谁能hold住,还是一道坎。几个老将,丁俊晖、傅家俊、梁文博,哪里没见过难打的局面,可等到关键分,还是容易脑袋发懵手感变生涩。这不是技术问题,与其说训练不够,不如说身体对这种强压条件还适应不了。
赛场之外,吉达的高温也成了每一个对手。40℃,空调吹不动赛场上长时间站立的球员。失误率比欧洲馆高一成,长台准度降到85%以下,丁俊晖说每一次出杆都像加了铅。打完一天,整个人精疲力竭。一局比赛之前,几杯饮料,毛巾不停擦汗,有时候就是自己和自己的较量。其实连很多欧洲球员都直呼吃不消,只是有经验的老江湖,不到最后不会让场面失控。
中国球员负于世界顶尖高手,看起来还夹杂些许不甘。常冰玉前两场满分通过,打艾伦时收官局决杀,拼尽全力才险胜。赵心童遇霍尔沃斯,一小时之内击碎悬念,又快又准。吴宜泽资格赛5-1痛击史蒂文斯,42分钟全胜纪录。龙泽煌也打出三位数高分。着急的是下一场马上自乱阵脚。吴宜泽随即在德比被斯佳辉反杀,龙泽煌面对塞尔比,轰出131分仍被压制。
其实全军覆没,未必全是坏事。输球耻辱,赢球光鲜,这种分法太粗暴。对手是谁关键,自己出去锻炼,才是成长硬道理。中国斯诺克新生代,常冰玉、吴宜泽、斯佳辉,都尝过大赛抢分的滋味,也都体验过领先被翻盘。下一场开打,谁知道能不能守住心神。丁俊晖老将的扛旗作用,确实还在,关键是他们得用一两场硬仗,再稳一下中国球迷的心。
观众更关心国内选手心理素质,为什么老在领先时掉链子。不光是技战术,更是性格习得。国外球员拼到绝路,情绪管理极其稳定。奥沙利文落后也能打出本色,丁俊晖有时候反而想太多。比赛拼到最后,失误多半是因为心太急,哪怕丁俊晖职业生涯已近20年,心理起伏依然影响发挥。赵心童坦言站到决胜局眼前,只想着快点结束,结果动作全都乱了节奏。这种软肋,短时间解决不了。国内大赛毕竟不如英伦体系成熟,经验需要一场场顶级大战填补。
整轮赛事结束,八强名单很干脆,奥沙利文打进,威尔逊打进,马奎尔韦克林全都还在,主场选手只剩零星名额。中国军团期待的“全面突破”,留在纸上。社交媒体上吐槽声里夹着打气,“谁还没被逆转过?”“小伙子别灰心”“丁俊晖没事再接再厉”,中国球迷还是最包容的群体。赛场一角,还有零星观众拿着五星红旗挥舞,直到比赛收尾才默默离开。可能真正让人难受的不是输掉比赛,而是忘了赛场这件事本身就是故事舞台。没人保证赢,一路另外有收获,才是竞技体育的全部意义。
每一次倒下,每一次打回原形,正是下一次跨越的起点。中国斯诺克最近几年成绩进步,但和欧洲顶级大师的对垒,还在积蓄力量。下一届,还会有新生力量跑出来。老将未老,新秀能扛,势头未必坏。沙特的这夜清凉,告别没什么丢人的。谁说此刻的终点不是下次崛起的前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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